天亮了。
    阳光像一把锋利的金梳子,梳理着江城市起伏的建筑轮廓,将昨夜的阴霾一扫而空。
    市公安局那栋通体由灰色花岗岩砌成的大楼,在晨光中反射出庄严而冷峻的光泽,楼顶的国徽熠熠生辉。
    然而,大楼内部,天却是黑的。
    往日里,早上八点一过,这里便会像一个被捅了的马蜂窝,电话铃声、脚步声、汇报声、呵斥声交织在一起,充满了高效而紧张的生命力。
    可今天,整栋大楼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。
    走廊里空荡荡的,偶尔有几个人影匆匆走过,也是低着头,脚步放得极轻,生怕自己的皮鞋声会惊扰到什么。
    彼此迎面撞上,也只是飞快地瞥一眼,然后像触电般移开目光,仿佛对方身上带着某种致命的病毒。
    空气中,弥漫着一种无声的、粘稠的恐慌。
    三楼,后勤装备处处长马东海的办公室里,窗帘拉得严严实实,密不透风。
    马东海正弓着腰,将一摞摞的票据、合同和账本,疯狂地塞进办公桌旁那台大型碎纸机里。
    碎纸机发出“嗡嗡”的咆哮,像一头贪婪的怪兽,将那些记录着罪恶的纸张,吞噬、撕裂,再吐出雪花般的碎屑。
    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,那件刚刚上身的、熨烫得笔直的白衬衫,后心处已经洇湿了一大片。
    他的手在抖,不是轻微的颤抖,而是像得了帕金森症一样,剧烈地哆嗦着,以至于有好几次,他都无法准确地将纸张对准碎纸机的入口。
    “叮铃铃——”
    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,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。